许静生看见天空整个地倾斜过来。
满眼都变成了红色。
像灼热滚烫的岩浆从天际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，把他目之所及的世界全部毫不留情地烧毁了，只留下了燃烧过后灰烬蒸腾的苦味。
花是红色的，风是红色的，云是红色的，草是红色的，太阳是红色的，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也是红色的。
许静生却感觉不到热，他像赤身裸体走在冰天雪地中，耳边寒风呼啸，雪沫子全部涌到他的脸上，似是覆上了一层面具。
他只觉浑身都是凉飕飕的。
花是凉飕飕的，风是凉飕飕的，云是凉飕飕的，草是凉飕飕的，太阳是凉飕飕的，院子里的那口水井也是凉飕飕的。
许静生倏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。
他想，也许，这就是地狱。
他的指缝间尽是堆积的雪渣子与血。
现实与梦粘在一起，烂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记忆。
他突然觉得很痛，他的手指在流血，他却不知道从他的身体里流出的到底是谁的血。
有一抹黑色撕裂了地狱跑进来。
有人将他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掌心，那手掌柔软而温热，跟死去的母亲的手很像。
但却更纤细，更幼小。
许静生一时怔住，他想起了六岁那年，那场几近摧城的茫茫大雪中，雪沫子夹杂着呼啸而过的寒风粘上他的脸，又很快融化。
他的指缝里也像现在这样，尽是雪渣子和血。